拳击的砰砰、嗨嗨声,再拧按钮,他说的“一天四次每次四片”的话语竟然变成了“球进
了……”是足球赛现场的海潮一样的欢呼,后来又出现了警棍抽打在闹事青年的肉体上的闷
声与挨打者的尖声嚎叫。dykanshu.com
终于,数年之后,经过了国会长达三个月的辩论(辩论中刀枪剑戟、飞机大炮火箭、鱼
雷炸弹原子弹各种武装音响齐鸣),通过了一项限制在公共场所使用音响设备与限制音响设
备的扩音量及取缔音响用电脑的法令。法令公布前后,反对党组织了15次抗议行动,发生
了三千零五十四人次暴力事件,又过了若干年,微型自动调量调质音响转入地下,走私、私
用、黑市买卖、集团转贩倒卖等活动日益猖獗。又经过国会长期辩论,决定建立反音响机构
与反音响秘密警察,所有公职人员就职时都必须一只手抚摸着圣经,另一只手高举着宣誓:
“本人从未使用音响……”
总之,“斗争”尚未结束,是非亦难定论,有人预料,y国政局从此不稳。唯一差堪告
慰者是自从国会通过了采取反音响措施后,怪病逐渐减少,各种需要用声音的演员也开始认
真练声了。
1979年86年10月
鹰谷
作者:王蒙
你可还记得那初雪后的深山,山路蜿蜒如随手一抛的丝绸飘带,敞篷大卡车载着你
和你的伙伴向林区腹地急驰,风几乎把你头上的帽子吹落,雄鹰仄歪着,展翅在你的车
前,你好像看到了鹰的忧郁的眼?
你可还记得那深山里的峡谷,众石如来自昨天群星的大陨石雨,涧水滔滔陶陶,活
泼如歌如嬉,水花四溅如珠如雪,水纹如旋如卷如织,而罩在水上是永远散不开的迷雾、
山路和倏尔一现的丽日金光?
你可还记得那云杉林里的芳香,欲融还留的薄雪上的兽蹄足迹,伐木工的悠扬、深
重而又威严的号子,这些膂力过人的壮汉的执拗、快活与得意洋洋以及等待装车的汽车
司机的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还要讨好赔笑的脸?
还有林间的小木屋,夜半的篝火,哈萨克牧人的皮衣皮帽,伐木的电锯的嗡嗡沙沙
和大树折断的断裂巨响……
还有一望无际的荒漠的戈壁,夜半的警告,突然的险情,一碗撒着姜丝和葱丝的热
汤面,寂寞中的哄堂大笑……
还有烧得半生不熟的狍子肉,行军壶装着的劣质白酒,牧人帐篷里半导体收音机发
出的最新指示和人们的相望于白眼,相濡以沫,相亲相助于危难。
有些事我们不愿忘记。
时过境迁,有些事我们或以为已经忘记。在临窗的树叶、吊兰花盆、石雕与窗外巨
大的烟囱、起重机、脚手架与突然升起的一座座新楼之中,我们已不再能看到那爬到高
高的雪松上攀折枯枝做柴烧的哈萨克儿童的笑脸。在电话铃、汽车轮、鼓风机与种种现
代音乐的嘈杂的交响之中,我们已经许久忘记了那甘甜的林中号子。
哦,那么快就落满了浮尘的记忆!
如今,我又想起了你,我又重新与你聚首,我并没有把你忘记。这是多么快乐呀,
当我重新闻到了你林中的芬芳,重新听到了那祖祖辈辈唱下来的古老的迷人的号子,重
新看到了那相隔相遮的遥远的峰峦叠嶂之中,落下了那一年的第一次肃穆温柔的白雪。
一辆破旧的解放牌大卡车在公路上飞驰。我们四个人扶着司机楼顶和前槽子板,迎
风一排站在车槽前面。这是一九七一年九月二十九日下午,其时我们正在乌鲁木齐南郊
的文教“五·七”干校就读深造。九月底,在新疆已经是很冷了,冷风吹透了我们的并
不单薄的衣裳。我下身穿上了薄棉裤,上身是一件绒衣,一件毛线衣,一件破褂子,外
加一件长毛绒领子栽绒短大衣。艾利和图尔迪是原自治区卫生厅的干部,现在干校“七
连”,他们连队显然有较厚的家底,给这两位维吾尔族同志各借了一件老羊皮大衣。公
家的大衣,落光了扣子,但每人腰间扎着一道绳子。艾利友好地给了我一根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