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尚未落山时,密支那头顶的天空便是一片昏沉,即便是入了夜,也看不见半点月光,更别提星星。
身穿着红裙,带着狰狞疤痕的双臂环过蜷曲并拢在一起的双腿,坐在屋顶废旧轮胎上的少女赤着脚,披散着黑发,青绿色的眸子之中,倒映着没有一丝光芒的夜空。
总记得年幼之时,常于街角处如这般仰望夜空,那时一入夜,平康坊便是人声鼎沸,花楼里的姐姐,叫不上名的公子与豪侠,还有盏盏花灯,何等的热闹,然而我却只觉得吵闹,现如今,万籁俱寂,可夜空之中却也不见了星,如此想来,胸口之中难免几分悲怆。
想到这,少女抬起手来,隔着红裙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之中既没有属于生者的温度,也没有属于生者的心跳,此刻的她,就仿佛是一具会走路的尸体。
稍微试着缓缓调动体内的魔力,额前立刻传出仿佛要根植于灵魂一般的刺痛感,闲来无聊的少女用手指轻轻捏着自额前缓缓浮现的黄色纸符,玩闹似的轻轻左右拉扯着,好似自己的手在那纸符下荡秋千,直到身下传来娇脆的呼声,她才骤然回神,如梦初醒。
站起身来,任由额前的黄色符咒缓缓消失,少女转过头,整整的望着脚下的狭窄小路,就见扎着羊角辫,同样穿着红裙的娇小女孩脸上挂着有些憨傻的笑容,一边向她招手一边用缅语道:“姐姐!吃饭了!”
虽然听不懂小女孩在说什么,但少女看得出对方是在呼唤自己,她正要踏前一步从屋顶跳下跳下,却见土路的另一边,一个黑瘦的男人正吞云吐雾着走来,见少女站在屋顶,他还转过头来看了两眼。
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意,却被黑发遮住了嘴角,直至那男人收起视线继续前行,她才前迈开步子从那参差破烂的屋檐前滑落,赤足轻点地,稳稳落在了土路上,而另一边,见她跳了下来,羊角辫的小女孩立刻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被小女孩拉扯着,少女踩着夯实的泥土地进了破破烂烂的棚屋,就见棚屋中那方方正正的餐桌上,正摆放着三个大碗,在悬于屋顶的亮黄色灯泡下冒着蒙蒙的热气,散发着有些奇怪的味道,而那餐桌旁,一个皮肤黝黑,看上去有些消瘦的女人正忙碌着,脸上挂着热情的笑意,一看少女进了屋,她立刻对少女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坐下吃饭。
因为知道少女听不懂自己说话,所以中年女人一般只会做些动作,偶尔搭配些简单的缅语词汇。
“谢谢恩人...”另一边,看着桌上子上热腾腾的饭食,少女立刻对着一脸笑意的中年女人微微鞠躬,只是还未等她抬起头来,一旁等不及吃饭的羊角辫小女孩便兴奋着将她推到了餐桌前,如此,晚餐便算是开始了。
拿起碗边那副看上去有些陈旧的筷子,少女低下头,看向了面前那碗沿带着小缺口的大瓷碗,就见那碗中盛着清澈的汤水,飘着油花,里面混着细面与鱼肉,边角处还堆叠着带壳油炸过的河虾与叫不出名字的腌制蔬菜。
光看样子,倒还算能够勾起食欲,然而一入嘴之后,确实又酸又咸,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长安人,少女自然不会觉得这种东西有多好吃,但她却仍旧吃的津津有味。
另一边,看着少女拿着筷子,端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的吃着,再看看自家那趴在餐桌上狼吞虎咽着恨不得甩出鼻涕来的傻女儿,女人那黝黑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腼腆的笑意。
事实上,作为一位单亲妈妈,女人的生活不仅不能算是美好,甚至还有些困苦,因为家中贫穷,她并没有上过几年学,早早便嫁了人,在第一个女儿因为难产而夭折之后,她生下了第二个女儿,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重男轻女观念仍旧盛行的密支那,她受了不少白眼。
好在,丈夫虽没多大本事,性子却很随和,那个男人并不介意自家妻子那不争气的肚子。
第二个女儿生下来不到两年,女人的丈夫便出了远门,说是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介绍了生意,能发财,离家之后,女人在最初的半年中每月都会收到丈夫寄来的钱,然而半年过后,她再也没有收到过丈夫的消息,也不知这人到底是死是活。
就这样,女人开始了单身妈妈的生活,做过服务员,也卖过菜,现在主要是向外来游客兜售些小手工艺品,虽谈不上受冻受饿,但生活也绝谈不上好,更何况,这种生活对女人的摧残是极其可怕的,明明才刚过三十岁,女人那黝黑的脸上却已有了几分步入中年的迹象。
老实说,那天傍晚,当女儿慌慌张张的跑进屋子里说山脚附近的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