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于神明而言,凡人究竟是什么?几千年来,御前稻荷始终想不通,毕竟,神灵的存续并不需要依靠凡人的香火,可凡人们却依旧立起了遍布岛国的神社,固执的在毫无意义的泥塑面前请求着那位大人的保佑。
“大人,上野国龙动,死伤无数,房屋尽毁,神官大行祭祀,求大人重塑天地,保下灾荒之中的流离饥民...”
“不必称呼妾身为大人,穗子,你我之间就如姐妹一般...”
“不可,大人,穗子只是您的使者,您应当...”
“罢了,不聊这个,上野国龙动,怕是田地荒废,死伤惨重,这等大灾面前,凡人之间可有什么举措?”
“天皇已向上野国派出了使者,免除了上野国的赋税,还听说要组织分发赈灾钱粮,安葬死去灾民,修缮重建房屋,恢复农田地产...”
“不错,相比之前,他们不仅反应的更加迅速,连考量也愈发全面了...”
“大人,恕臣下僭越直言,这恐怕无济于事,凡人脆弱,连人祸都敌不过,又怎能战胜天灾呢?”
“穗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妾身这便乔装打扮,化作过路行商,捐献几分他们平日供上的钱粮,再帮他们修屋补田,也算不枉他们时常挂念,怎样?穗子?要与妾身同去吗?”
“大人!那些凡人们平日供奉的钱粮香火我们可是一分没取!尽数落入了神社的口袋!更何况,穗子将此事告知大人,并非是要大人屈尊降贵,去做那修桥补路下地插秧的粗鄙之事,而是...”
“而是神明显灵,神通降世,施展神迹,重塑天地,好让那些凡人跪在妾身的面前磕头吗?首先,穗子,修桥补路,下地插秧并不是什么粗鄙之事,其次,如若妾身动动手指便弥补了凡人的悲恸,抹除了凡人的坚强,那岂不是对凡人的不尊重?”
“可是...”
“没有可是,穗子,要跟着妾身吗?”
“大人在哪,臣下便在哪。”
弘仁九年,上野国大地震,面对令人绝望的灾情与御前稻荷的问询,宇迦之御魂神,又名稻荷神御馔津如此回应道,而像这样的对话,还远远不止一次。
“大人,浅间山地火喷涌,熔浆漫布,尘灰如冬日飘雪,埋没了整个上野国,神官大行祭祀,祈求...”
“穗子,虽说已经磨破了嘴皮,但妾身还是要说,你我情同姐妹,不必如此拘谨,而且...为什么又是上野国?这才过了三百年吧?”
“所以,神官的祈求...”
“莫要听神官说了什么,去看看天皇做了什么,如若妾身没有猜错,应当又是派出使者,免除赋税,安置灾民,重建房屋那一套吧?”
“大人说的不错。”
“那就动身吧,铲除地火之尘,妾身也没少做过,可要用到了铲子,那还真是头一遭,不可谓不值得期待,而且,这地火之尘飘在天上是灾,落在地上是宝,其间蕴藏了天地的灵气,几年后便可养成为一方沃土,如若能赶上风调雨顺,定会为凡人带来丰收...”
天仁元年,浅间山爆发了大规模的火山喷发,火山灰几乎埋掉了整个上野国,这一次,打扮成农妇的御馔津并没有问御前稻荷要不要跟随,因为她知道,御前稻荷一定会跟上她。
在御前稻荷眼中,御馔津是一位非常奇怪的神灵,和绝大部分并不在意凡人供奉的神灵不同,她有时真的会躲在神社里的泥塑后,悄咪xx咪的去听凡人们又在祈求些什么,甚至还会偶尔为绝望的祈求者们洒下些不痛不痒的小恩小惠,让人难以辨清这到底是运气爆棚还是神仙显灵。
在御前稻荷看来,御馔津是爱着凡人们的,不然她也不会在洒下了一点小恩小惠之后便露出一副恶作剧成功似的满足笑容,可如果真爱着凡人,为何当凡人遭逢天灾大难时,她反而又吝啬于施展神力呢?
明明表情那么悲伤,却又笑的那么坚强,虽然没有施展神迹,但却亲自穿着远远逊色于神衣的粗糙布匹,踩着破破烂烂的草鞋,与灾民们一同将废墟清理,将稻苗重新插xx进田野里,跟随着御馔津的脚步,像御馔津那样让污浊的泥土沾染上肌肤与面庞,看着那个直起腰来,假装擦汗的稻荷神,御前稻荷的心中满是不解,她无法把这个农妇与她心中的那位大人重叠对应。
“妾身爱凡人,妾身当然爱着凡人,深深的爱着,就如一位母亲爱着自己的孩子,但是,天地之间哪里会有不摔跤的孩子呢?难道要因为孩子摔了一跤,又摔了一跤,便一直将孩子抱在怀里,让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