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息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
他这辈子向来与人为善,二十六年来所有的情绪起伏、大喜大悲都是因为霍司承。打完霍司承,他的手阵阵发麻。他垂眸望向自己的掌心。他打了霍司承一记耳光,他真的动手了。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恨霍司承的。同时也恨他自己。指尖缓缓收拢,钟息闭上眼睛,他对霍司承说:“出去。”他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再看见霍司承。这天夜里大雨忽至,雨滴敲在病房外的窗沿上,霍司承推开窗户,看到远处黑漆漆如同鬼魅的海面,还有汹涌的雷云,狂风把雨滴吹进屋子,淋湿了霍司承的衬衣前襟。额角的神经还在抽痛,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碎掉了,玻璃渣铺满心房,割断他感知情绪的神经。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脑损伤导致的器质性失忆,临床表现和阿尔茨海默病相似,把重要的记忆从脑海中删除,但生活仍然可以继续。霍司承却不同,将钟息从脑海中摘除后,他并没有回到七年前的状态,他丢失了七年前的热血、张扬和自信。相反的,他变得高高在上、独断专行。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竟然愈发像他无比憎恶的父亲。像霍振临那般。给他的爱人和孩子带来伤害。所以如果钟息不曾出现,霍司承沿着原有的路径,会慢慢变成霍振临那样的人吗?会吗?霍司承一时间竟有些不确定。身居高位会让人慢慢变得忘记初心,他母亲叶绘蓝当年就是这样描述霍振临的,霍振临并非从一开始就负心寡义,只是后来他和叶绘蓝政见有分歧,他的地位、他平日里被人簇拥着所以愈发高傲的自尊,让他愈发听不进妻子的劝诫,最后两人渐行渐远。霍司承以前从不认为他和钟息之间的关系与他父母有什么类似之处,但此刻他却猛地警醒:如果没有钟息,如果没有霍小饱,如果他们没有给霍司承幸福的归宿和锚点……霍司承骤然握住窗框,不敢再想。远处海浪翻涌,下落时哗啦作响,好像在嘲笑他自作自受。.这一夜钟息睡得不算安稳,梦里霍小饱一直在哭,脑海中总是闪过爆炸现场的画面,搅得他心神不宁。醒:“还有点咳嗽。”钟息抬起头。周斐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还是有点应激反应,医生一直在陪他玩。”钟毅德把饭盒端到钟息面前,周斐说:“先吃饭吧,等你吃完了我把小饱抱过来。”“好。”钟息接过筷子。钟息吃饭的时候,周斐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势,心疼道:“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无所谓的,就算留疤了,也在后背,我自己又看不到。”这话根本宽慰不了父母,周斐的脸上满是心疼。吃完之后,周斐从隔壁回这样能避免小饱以后出现心理问题。”
钟息想了想,“好吧,那晚点再说。”
他刚歇了一会儿,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敲门进来,是黎非明。
“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最高规格了,”黎非明咧了咧嘴角,拿出手帕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感慨道:“真是重重关卡啊,我这两边的裤子口袋被翻了三遍。”
钟息笑了笑。黎非明把果篮放在桌子上,“虽然知道你这里肯定不缺吃的,但还是给你带了点,这个火龙果和山竹都特别好吃,你可以尝尝。”“谢谢你了,黎老师。”“我也算是不请自来,还望你不要介意我的自以为是,主要是听闻岛上发生了危险,你们一家又突然走空,还真是让我挺担心的。”钟息指着床边的椅子,“黎老师,坐吧。”黎非明把椅子往墙边拖了拖,然后坐下,“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没什么事。”黎非明说:“爆炸发生的时候我正好从学校往回走,就听见不远处传。钟息只淡淡地笑了笑,没回答,他想:其实我从很早时起,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场意外,做霍司承这种人的伴侣,很难与危险绝缘。只是唯一的意外是霍小饱。让孩子受惊吓是钟息不能忍受的。黎非明随便找了个话题:“我看到你的小木屋了,你打算用来干什么?”“观星。”黎非明一开始还没听懂,钟息解释道:“用望远镜观测星星。”黎非明好奇地问:“原来你还是个天文爱好者,不过我很想问,星星就悬在天上,每天看又能看出什么花来呢?”“不同地区,不同环境,不同时间观测到的星空都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