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积蓄起来的那口气就散了。
青衣小童故意落在后边,喊道:“傻妞儿。”
粉裙女童扭头望去,看到他朝自己招手,还偷偷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本想不理会,但是青衣小童狠狠瞪眼,吓得她只好悄悄放慢脚步,很快就变成他们两个并肩而行。
青衣小童神色阴沉,一言不发。
粉裙女童跟着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要不给老爷认个错?”
青衣小童火冒三丈,不忘压低嗓音,跳脚道:“认错?你这傻火蟒的脑子灌进了一条江水吧?”
粉裙女童吓得不敢多说什么。
青衣小童犹豫之后,问道:“你说老爷会不会记仇,对我心怀芥蒂?”
粉裙女童摇头:“老爷不会的。”
青衣小童一脸不信:“当真?”
“当真!”粉裙女童一开始信誓旦旦,但是很快就偷偷加了两个字,“的吧?”
青衣小童气得不行,浑身散发出焦躁不安的气息,恨不得现出真身,将山谷两侧的山壁给撞碎。但是最后他一咬牙,挤出一个僵硬笑脸:“那我给老爷磕头认错去!”
粉裙女童一脸茫然:“啥?”
很快,青衣小童就返回了,病恹恹的。
粉裙女童疑惑问道:“怎么了?”
青衣小童压抑着满腔怒火:“你别管!”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大爷甚至不敢开口。我都不明白为何如此,你说气人不气人?”
粉裙女童望着那个始终缓缓前行的背影,再回头望向坐在地上的青衣小童,蹲下身:“我大致晓得老爷的想法了,你想听不?如果不想,我就不说。但是你如果想听,你必须保证,听过之后不许生气,更不许吃了我!”
青衣小童有气无力道:“答应,都答应!你说便是。”
粉裙女童满脸严肃,偷偷摸摸告诉青衣小童:“如果你的初衷是让那个少年知道世道不易,那你就是对的,说不定老爷还愿意跟你道歉。可如果只是觉得好玩就随口言语伤人,哪怕你做的事情最后是好的,那么老爷还是会觉得……不那么对。这些呢,是我胡思乱想的,不一定是老爷的真实想法。其实我觉得你最好是跟老爷自己聊。”
青衣小童听得一愣一愣,然后喃喃道:“我当然是觉得好玩啊,那少年以后是生是死关老子屁事。”
粉裙女童满脸无奈:“那我就没法帮你了。”
青衣小童突然问道:“那你觉得我有错吗?”
粉裙女童欲言又止,青衣小童冷哼道:“说实话!”
粉裙女童换了个方向,用小书箱对着自家老爷,她自己就躲在书箱底下,仿佛这样就可以放心说话了:“我觉得吧,老爷肯定是没有错的,但是你也不用太在乎老爷的看法。其实老爷也不在乎你是不是在乎他的看法,如果能这么想,事情就很简单了呀。”
青衣小童若有所思,点头道:“继续说。”
粉裙女童愈发小声:“再说了,咱们都在修行,境界已经比老爷还要高出许多。你如果修行得更好更快,说不定老爷哪天就会觉得自己是错的,毕竟老爷曾经亲口告诉我,如果他有不对的地方,就要直接告诉他,老爷可不会觉得他的道理就一定永远是对的。这是我最喜欢老爷的地方了!”说到最后,她神采奕奕,满脸欢喜。
青衣小童翻白眼道:“我早就告诉你了,修行靠天赋,不靠努力。”
“又来,难怪老爷不喜欢你。”粉裙女童站起身,加快步伐去追赶陈平安。
青衣小童伸出一只手,很快凝聚出一颗雪球,塞进嘴里,狠狠嚼着。
他一边走一边想,既想一拳打死那无趣至极的老爷,一了百了,一错到底,但同时又想捏着鼻子违心地认个错。可他就是开不了这口,不愿意跟着那个泥腿子一起无趣。
青衣小童忍不住回头望去。他想念自己的家乡了。
在这里,加上自己孤零零三个人,他没有一个同道中人。
家乡那里可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里有高朋满座,快意恩仇,那里没有萦绕心间的是非对错,没有坏人胃口的狗屁道理,没有让他这么不痛快不开心的老爷。
东宝瓶洲向来喜欢以观湖书院划分南北,北方多蛮夷,南方皆教化。
南人瞧不起北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是北方的大隋文豪,面对南涧国的雅士,都是要自认矮人一头的,故而南方世族高门以嫁入北方为耻。
临近年关,南方一处喧闹集市上,有一名光脚的中年僧人托钵缓缓而行,面容方正刚毅。有杂耍艺人使出浑身解数,博得阵阵喝彩声。僧人看到一根木桩子上拴着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