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游”,陈平安很遭罪,其实她更惨,差点彻底烟消云散,所幸时间短暂,而且剑匣这座天然“槐宅”阴气浓郁,替她抵挡住了绝大部分剑气。
当时悬在空中的陈平安,看到了一位枯瘦老人、那对夫妇,以及那道长城。
孤峰山脚广场那边,宁姚走出镜面后,想了想,略微放缓脚步,还是面无表情,勉强算是对那个呆若木鸡的小道童主动打了声招呼:“这次比上次,跟你熟悉了一点点。其实还是不熟。”
小道童讷讷道:“如此无法无天,你们剑气长城不管管?”
抱剑汉子仰头望向只有一轮明月的夜空,自言自语道:“为了你们,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浩然天下不管管?”
陈平安已经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倒悬山什么方位,四处并无大树高枝,可以让他登高眺望,街上只有宅门和高墙,陈平安哪里敢随便去人家墙头站着,而且大清早的,行人稀少,知晓宝瓶洲雅言的更是一个也无。自己一夜未归,鹳雀客栈的金粟一定会着急,说不定还会惊动正在捉放渡卸货的桂花岛,陈平安难免有些焦虑。可今天漫步在冷清的街道上,陈平安又觉得就这么慢慢走着,随缘,能看到什么景色就是什么,其实也挺好。
一个人,哪能什么都不麻烦别人,偶尔有个一两次,不用太愧疚。
走着走着,陈平安就看到了她。
宁姚站在街道那一头,缓缓走向陈平安。她身上的墨绿色长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跟他当初在骊珠洞天给她买的新衣服很像,穿在她身上,正好。
陈平安小跑向前,来到宁姚身前,脱口而出道:“这么巧啊。”
宁姚扯了扯嘴角,然后板着脸,不说话。
陈平安轻声道:“本来想着这两天逛完倒悬山,多看一些铺子,再决定要不要去灵芝斋买下几样东西,到时候连同阮师傅铸造的那把剑一起送给你。”
宁姚没好气道:“灵芝斋能有什么好东西,也就那柄如意灵芝,和一只养剑葫芦,还凑合,可我又用不着,再说了灵芝斋不会卖,你也买不起。”
陈平安“哦”了一声,挠挠头,有些遗憾。
宁姚犹豫了一下,仍是拗着自己的心性,破天荒多说了一句,像是在解释:“没其他意思,你别多想。”
陈平安笑道:“不会多想。我现在脑子里一团糨糊,想什么都头疼。”
宁姚问道:“见着我,头疼不疼?”
陈平安赶紧道:“好多了。”
宁姚问道:“你住哪里?就这么瞎逛,怎么,想着路见不平,英雄救美?”
陈平安叹气道:“昨夜喝了黄粱福地的忘忧酒,结果一出铺子,就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两人随意走在街上,宁姚问:“你怎么喝得起忘忧酒?”
陈平安压低嗓音道:“有一对夫妇请我喝的。有点奇怪,我刚才给人抓去了剑气长城,明明在城头上看到了他们俩。昨夜他们说自己是第一次逛敬剑阁,但是他们说起好些剑仙前辈如数家珍,难道倒悬山的人,去剑气长城很容易,反过来就很难?不过这件事奇怪归奇怪,我还是觉得那对夫妇是好人,请我喝酒,是好事。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回请他们。”
宁姚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两人走在一条幽静巷弄,两侧高墙爬满了藤萝,宁姚一直沉默。
陈平安问道:“宁姑娘,当时你走得急,我都忘了问你,你是不是讨厌我?”
宁姚干脆利落道:“不讨厌。”
陈平安停下脚步,下意识抓住养剑葫芦,他很快松开手,直直望向宁姚:“宁姑娘,那你喜不喜欢我?”
宁姚默不作声。
陈平安学她当年在泥瓶巷祖宅的动作,伸出两根手指,手指间只露出些许间隙:“这么点喜欢,有没有?”
宁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陈平安转过头去,摘下养剑葫芦,快速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角,这才笑容灿烂道:“这可就有的说了,我慢慢说给你听,不管如何,宁姑娘,你一定要听我说完,哪怕再生气也不要打断我,我怕你一个打断,我这辈子就再也不敢说了。宁姑娘,你长得真好看,我在遇到你之前,在骊珠洞天就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后来你在泥瓶巷养伤,没嫌弃我家破。你还教了我认字。因为你向我解释了《撼山拳谱》,我才开始练拳,才能一直走到今天,走到这倒悬山。”
“在廊桥那边,你借给我压衣刀,然后我们并肩作战,一起揍了那头正阳山搬山猿,我们都差点死了,但是最后都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