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如何。天下道理说清楚,得讲比例之大小。”
“那人身边的朋友,侠义之士,就不会犯错吗?山上神仙,就不会不小心杀错人吗?一个个倒是比浩然天下的道德圣人都要更加完人了。”
“那人身边之人,相互间就只因为是朋友的朋友,就成了一辈子的朋友?与那人为敌之人,为何皆是大奸大恶之辈,少有活得精彩之人,为何不能在别处赢得他人敬重?山上神仙为何只会与林泉白云青松做伴?下山去时,市井百姓认不得兜里神仙钱,与掌柜伙计讨要一壶劣酒喝,便不是神仙了?”
“难不成偌大一座誉满天下的白纸福地,就是为了那数百个小老天爷而存在的?!好大道!”
当时那位小说家的开山老祖只是抚须而笑,倒是他身边几位年轻祖师和几个公认“妙笔生花、才情泉涌”的天才俊彦,被一个外人当面揭短,脸色都不太好看,只差没有来上那么一句“有本事你写啊”。
不然按照当时崔瀺的性情,还真我来就我来了,好教他们知道什么叫“凡夫俗子厚积薄发的妙手偶得,是我崔瀺的随便一语天然万古新”。
所幸当时老秀才赶紧打圆场,先骂了自家弟子一句:“纸上得来终觉浅,你懂个屁!小说这等巨著,洋洋洒洒动辄数万、数十万字,不是你平日里扯几句诗词那么简单的。”然后帮着那几位年轻俊彦好好吹嘘了一大通,再稍稍指点一二,都是些小毛病,瑕不掩瑜的。
文圣的亲口称赞和缝补瑕疵,当然敌得过一个年轻弟子的随口胡诌,那些小说家高人便没有再与崔瀺计较什么。一个文圣首徒的头衔之外,就只算个寂寂无名的小辈了,懂什么。
可崔瀺却未见好就收,当时尚未展露峥嵘的年轻人,还说了一番更加大逆不道狠狠打人脸面的言语:“我一直觉得语言本身,就始终是一座牢笼。世间文字,才是小说家的生死大敌。因为文字构建起来的语言边界,就是我们心中所思所想的无形边界。一天不超脱于此,一天难证大道。”
当时唯有小说家老祖师轻轻点头,望向年轻崔瀺的眼神颇为赞赏。老秀才笑得直咧嘴,咧得有半只簸箕大,倒还算厚道,没说什么话。老祖师斜眼一看,好嘛,便头也不点了。
再后来,崔瀺声名鹊起,没有辜负文圣首徒的身份。再后来,崔瀺名动天下,下出的彩云局,是“锦绣三事”之一。最后来,声名狼藉。这些浩然天下其实都知道,只是大多忘记了一件事。崔瀺昔年在文圣一脉内,经常代师授业。
崔东山一直怔怔地望向南方的宝瓶洲中部。那个人才一直是崔瀺,不管他后来还算不算文圣首徒,都会是那个“浩然天下锦绣三事”的绣虎崔瀺,是那个绝不愿意只为世道锦上添花的大骊国师。我不是。
崔东山嘿嘿而笑,喃喃低语:“我就只是崔东山了,天真无邪的少年东山啊。”
明天永远属于少年。
少年年年有,我始终在其一。
其实崔东山不是没有想过,想要不在其中,崔瀺当年没答应,还给了一个崔东山无法拒绝的道理。崔瀺就是这样,认真算计起来,永远将自己都算计在其中。
米裕没有自找麻烦,就只是枯坐一旁,绝不主动与崔东山言语。
崔东山轻轻呼出一口气,将一大片白云轻轻推远。仙人吹嘘,云聚云散。
然后他转头跟二楼那边的黑衣小姑娘喊道:“小米粒,我先下山一趟,你先让老厨子做一大桌子好吃的。”
周米粒赶紧问道:“得多好吃?!”
崔东山学小米粒双臂环胸,使劲皱起眉头。
周米粒挥挥手:“恁大人,幼稚哩。去吧去吧,记得早去早回啊,要是来晚了,记得走山门那边,我在那儿等你。”
崔东山点点头,倒退而走,一个后仰,坠入悬崖,不见身影后,又蓦然拔高,整个人不停旋转画圆圈,如此这般仙人御风远游……
周米粒哀叹一声,大白鹅真是孩子气。
米裕凝神眯眼望去,好家伙,看样子是直奔玉液江水神庙去了?然后米裕重重叹气,愤懑不已,你倒是带上我啊。
崔东山确实去了玉液江,却不是去水神庙,而是施展障眼法隐藏身形,到了玉液江上空,一个倒栽葱笔直坠入江水中,然后一路凫水到了水神府门外。最后他弯曲手指,做轻轻敲门状,扯开嗓子喊道:“水神娘娘,开门开门,我是东山啊。”
一旁两个水神府看门精怪面面相觑,且不说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怎的悄无声息就越过了外面那道地仙难破的山水禁制,只说眼前水神府大门又没关闭,那么你这“东山”到底在敲个啥?
骑龙巷的草头铺子,目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