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伤感。修道登山,果然是既怕万一,又想万一。
让崔东山多照看着些金璜府,陈平安再一脚蹬地,瞬间离开渡船,独自御风远游大泉蜃景城,风驰电掣,却依旧隐匿本该去势如虹的惊人气象。
既然先生有命,崔东山就老老实实坐在栏杆上,瞪大眼睛看着那座金璜府,连同八百里外的松针湖一并收入仙人视野。
崔东山取出一把折扇,随意施展望气神通。眼帘内,人间大地虽是白昼时分,却依旧如获敕令,同时亮起一盏盏大小不一、明暗不定的灯笼:有些飘摇不定,极其模糊,小如芥子,好像山风一吹就灭;有些灯火凝练,大如拳头。比如行亭那边的北晋国年轻武将竟然还是个有武运傍身的将种子弟,与北晋皇帝和国祚也有些不小的纠缠,所以此人只要不惨遭横祸,遇上一些个大的意外,就注定会是一位扶龙之臣了。所谓的意外,就是好似蛟龙走水入池塘,掀起翻江巨浪,偏不躲避,反而迎头撞上,不死都难。
不过看那年轻人先前遇到自家先生和大师姐的表现,不太像是个早夭的短命鬼,因为惜福。倒是行亭里边那位观海境老神仙,比较像是个走路太飘嫌命长的。至于那位金璜府君,因着将山水谱牒迁到大泉蜃景城内的缘故,所以与大泉国祚一线牵引。
崔东山眼前一亮,一个蹦跳起身,摇摇晃晃站在栏杆上,缓缓散步走向船头,始终眯眼凝神望去,顺藤摸瓜,视线从金璜府去往松针湖,再去往两国边境线,最终落定一处:哟,好浓郁的龙气,难怪先前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竟然还有一位玉璞境修士帮忙遮掩?如今在这桐叶洲,上五境修士可是不常见了,多是些地仙小王八在兴风作浪……难不成是那位大泉女帝正在巡视边境?
就说嘛,金璜府与松针湖的飞剑传信往来不太合情合理,不该让一位金丹符箓修士代为回信,原来是那位水神娘娘奉旨离开辖境,去秘密觐见皇帝陛下了。至于什么拦截飞剑、偷看密信,没有的事。
崔东山收起视线往南移去,因为远处有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驾远道而来,一位金丹剑修坐镇其中,附近马车上还有个身负文运的官员,看样子应是北晋礼部衙门出身无疑了。如果不是一个才华横溢、自身文气过于出彩的读书人,那么就该是礼部侍郎的官衔——官品太高,显得北晋皇帝色厉内荏;太低,又太打大泉朝廷的脸。那么管着一国山水谱牒的礼部左侍郎来谈金璜、松针山水两府的搬迁事宜,则正好合适。只不过北晋那边一定没有想到大泉决心如此之大,连皇帝陛下都已经亲临两国边境,所以吃亏是在所难免了。
金璜府那边,宴席饭菜依旧,裴钱对于师父的突然离开也没说什么,带着一帮孩子混吃混喝呗,只能尽量让白玄和何辜的吃相好些。
郑素问裴钱会不会喝酒,裴钱如临大敌,赶紧说自己不会喝,就没喝过酒。郑素总不好对一个年轻女子如何劝酒,只好独自小酌几杯兰花酿。
裴钱低头就近夹一筷子菜的时候,突然皱了皱眉头,郑素也有些不悦神色。不是酒桌上孩子们如何闹腾,而是郑素察觉到金璜府外边来了一拨来者不善的不速之客。郑素知道他们会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关键是其中有一位北晋国地仙虽未在马车内露面,但是一身剑气沛然纵横,分明是摆出了一言不合就要问剑金璜府的架势。
郑素因为分心府外动静,所以没有发现,饭桌上先是那两个名叫白玄和纳兰玉牒的小孩子最早对视一眼,然后所有孩子都停下了筷子。
裴钱聚音成线与所有孩子说道:“吃饭。”五个剑仙坯子这才继续动筷。
白玄以心声问道:“裴姐姐,有人砸场子来了,咱们总不能白吃府君一顿饭吧?”
裴钱笑道:“那是一位金丹剑修,你们几个凑一起都不够看。”
白玄愣了愣,疑惑道:“在你们这儿,一个金丹剑修就这么牛气冲天啊,吓唬谁呢?搁在曹师傅的酒铺,别说金丹和元婴,就是上五境剑修,只要去晚了就没座儿的,哪个不是蹲路边喝酒,想要多吃一碟咸菜都得跟铺子伙计求半天,还未必能成呢。”
裴钱无言以对。总不能说在浩然天下有些个洲,金丹剑修就是一位剑仙了吧?而在白玄他们的家乡,好像除了飞升境和仙人境,连那玉璞境剑修,如果路上被人称呼一声‘剑仙’,都像是被骂了。
裴钱看了看这些孩子,眼神温柔,聚音成线,再次与他们重复说了句:“吃饭。”
你们安心吃饭,什么都不用管。师父不在,有弟子在,一样可以照顾好你们这些远游离家的孩子。
郑素根本不清楚这些,他只是放下筷子,起身告辞,笑着与裴钱说自己款待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