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子,偏偏活着回到了眼前,既然早已将所有愧疚都弥补给了次子宋睦,还如何能够多给宋和一点半点?最恨的先帝,已经恨不着了,最怕的国师,已经不在人世,最担心的宋长镜,所幸还是姓宋的人,如今又去了蛮荒天下,所以真正的心头刺,反而还是那个在宗人府谱牒上勾销又添名的儿子。”
南簪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好像想要疾言厉色训斥几句,偏偏有心无力,她一手扶住石桌,青筋暴起,纤毫毕现。
陈平安瞥了眼妇人那般作态,冷笑摇头,恍然道:“看来不是什么死结,是我想岔了。哪怕换了宋集薪当皇帝,不还是自己儿子坐龙椅?南簪道友这份道心,让我大开眼界。看来当个山上的一宗之主,绰绰有余。”
南簪微微愕然,虽然不晓得到底哪里出了纰漏,但既然被他一眼看穿,她也就不再逢场作戏,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陈平安开始用右手卷起左手袖子:“提醒你一句,半个月之内,不要自作聪明,闹幺蛾子。太后主动登门拜访,必须回礼,绝没有空手而归的待客之道。”
陈平安以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妇人手钏上一粒灵犀宝珠闪过一抹亮光,重启镜花水月,大骊皇宫之内,皇帝陛下和钦天监练气士终于重新见着了画卷,如释重负,先前君臣双方都有些后知后觉,最终猜出了那幅画面的真伪,定然是陈平安动了手脚。不管如何,有点动静,哪怕是那陈平安的障眼法,总好过宅子里从头到尾死寂沉沉,最终再传出某个大骊朝廷或者说是皇帝宋和不可承受的噩耗。
庭院那边,刹那之间,陈平安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那妇人身后,伸手攥住这位大骊太后娘娘的脖颈,往石桌上使劲砸去,砰然作响。
磕头如捣蒜。
皇帝陛下愣了愣,然后苦笑道:“陈平安总这么闹,故布疑阵,都两次了,有意思吗?意义何在?”
钦天监那位老修士思量片刻,摇头道:“天晓得,可能是故意在陛下这边,显得不那么……正人君子?就像是将中土文庙附近鸳鸯渚那边的手段故伎重演,借机提醒大骊朝廷,他其实不太循规蹈矩……”
老人停下言语,猛然抬头,眯眼远眺,这位负责监察一国运势起伏的老修士,霎时竟是有些道心失守,不得不伸手抵住眉心,默念道诀,凭借望气神通,依稀可见,一条盘踞在大骊京城的金色蛟龙,由宋氏龙气和山河气运凝聚而成,被云中探出的墨爪,按住了头颅……只是这幅画卷,一闪而逝,但是老修士可以确定,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老修士忧心忡忡,喃喃道:“好重的杀心。这种大道显化而出的天地异象,难不成也能作伪?陈平安如今只是玉璞境修为,京城又有大阵护持,不至于吧……”
宫装妇人刚要跨过院门,停下脚步,她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散去红肿淤青,这才走入巷中,瞬间就又是那个气态雍容的大骊太后娘娘了。
南簪刚刚一脚触及小巷地面,身后院门就砰然关闭。
远在庭院落座的陈平安抹平两只袖管,宁姚询问的心声响起:“装的?”
陈平安说道:“不是装的,差点就真没忍住,因为我差不多可以确定了,当年我本命瓷破碎一事,她和那个藏头藏尾的扶龙一脉祖师,绝对都脱不了干系,可能极早就开始布局了,与别人事后跟着押注还不一样。后来宋集薪搬入泥瓶巷隔壁,稚圭逃出锁龙井与我结契,她再选择成为宋集薪婢女,窃取‘宋和’的龙气,为她自身塑造出一条潜在龙脉,以蛇胆石作为食物进补,督造官宋煜章搭建起悬‘风生水起’匾额的廊桥,等于为她重建了一座适宜修行的长生桥,等等……其实都是这条脉络的延续。所以我只是想到杀了没用才收手,我暂时还无法确定,南簪的那盏续命灯藏在什么地方,那才是她的真正命脉所在,说不定这个婆娘此次登门,就是奔着被我宰掉而来。论演技,她本事不算小。”
宁姚好奇道:“你不是会些拘拿魂魄的手段吗?当年在书简湖那边,你是显露过这一手的,以大骊谍报的能耐,以及真境宗与大骊朝廷的关系,不可能不知道此事,她就不担心这个?”
陈平安眉头微皱,很快给出一个答案:“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盏续命灯藏在何处,所以才有恃无恐,至于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她早年用某种山上秘术,故意彻底打碎了那段记忆,哪怕事后被人翻检魂魄,都无迹可寻,比如她界定了未来某个时刻,可以凭借那灵犀珠手钏,再来记起续命灯的某条线索,只是如此一来,还是会有些瑕疵,更大可能是……”
陈平安突然笑了起来:“明白了!”
宁姚问道:“明白什么了?”
陈平安笑着给出“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