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方才那一刻的异象来得惊世骇俗。
监副小声问道:“监正大人,这位隐官,难道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飞升境剑修?”
监正摊开手心,看着那枚崩裂的古老龟壳,喟然长叹道:“你这个猜测,似乎还是低了。”
监副蓦然以掌拍膝盖:“打死不信!绝不合理!”
哪怕陈平安是一位飞升境剑修,监副都不信。
四十岁出头的玉璞境剑修,就已经足够骇人,至于那个宁姚……说她做啥子。
监正叹了口气:“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情况就是当下这么个情况了,蛟龙盘踞于小塘,随便一个摇头摆尾,对于大骊京城来说,都是拦无可拦的惊涛骇浪。压之以力,是痴人说梦?晓之以理?呵呵,文圣一脉嫡传……”
监副试探性说道:“那就只剩下动之以情了?”
监正心神震动不已,陈平安还真来了!
不过他依旧神色自若,故作恍然点头道:“我必须立即去与陛下汇报此事,就有劳监副大人代为待客了。才记起,监副大人早年为山崖书院是说过不少良心言语的,动之以情,最最合适。别的不说,陈平安还是个念旧的人,监副大人你去与他动之以情,对症下药。”
监正是有苦难言,在长春宫委实被那个大骊太后坑害得不轻,先前陈平安观礼正阳山之前,在那过云楼客栈躺在藤椅上休憩,大骊太后非要拿出那片本命瓷,命他施展掌观山河神通,遥遥观察陈平安,结果倒好,若是用那江湖说法,双方就算是结下梁子了。
最后监正、监副两位老人都望向那个始终沉默的青年修士,道:“袁先生?”
青年修士笑道:“来都来了,既然赶不走,那就静观其变,最坏结果不过是被人拆了钦天监,反正大骊如今有钱。”
一座钦天监,对于当下的陈平安来说,如入无人之境。
他瞥了眼匾额,观象授时。
天垂象见吉凶,故而上天垂象,圣人择之。钦天监的练气士,观察天象,推算节气,确立正朔,编订历法,需要将那些兴衰征兆告诉帝王。
天地早已把“象”摆在那里了,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世间人都可以随便翻阅,又以修道之士翻阅更为勤勉,一切收获,兴许就是各自的道行和境界。
天“象”,加人字偏旁为“像”,修道证道得道,大概就是一个人的修行目的,最终像是与天地同不朽。
陈平安随意一步就跨入了一座布满多重山水禁制的藏书楼,心中叹息一声,不愧是谁都打不过,谁也打不过的白玉京三掌教,道理再简单不过,陆沉就像孑然一身,置身于一座大道无缺漏的完整天地,此外一切世人共处别座天下,两不妨碍,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不知道十四境的剑修,倾力一剑,能否斩开这处大道藩篱。
人云亦云楼几乎没有什么修行秘籍,多是三教诸子百家的传世名著,所以陈平安才会想要来这边看书。
因为境界摆在那里,翻书极快,神识微动,转瞬之间就看完一本书,看到一些让自己念头微动的古书,陈平安都从书架上取下,然后默默记下那些关键语句。
“连山似山出内气,连天地也。”是不是与三山符有关?
“龙化于蛇潜于洼。”蛮荒天下会不会有此凶物凭此秘术隐匿?
“一切天魔,扫地焚香。”是与远古祭祀有关?
最终陈平安拿了几本书,穿墙而过,将书夹在腋下,一袭青衫凭栏而立。
广场聚拢了一拨钦天监修士,大多年纪不大,有漏刻童梳总角髻,着青衣,样式古朴。此外还有一些衣饰不同的岳渎祝史、司辰师,少年少女皆有。
一拨人在台阶上,或站或坐,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只是谁都不懒散,钦天监到底还是规矩重。
他们议论最多的,当然还是鱼虹和周海镜的那场擂台比武。
再就是一些外出历练的山水见闻,钦天监的练气士,出趟门不容易,所以每次游历,山水路程都不会短,经常一走就是小半个东宝瓶洲,而且行踪隐秘。每次出行远游,都会有两拨人——大骊刑部供奉和各地随军修士暗中护道,容不得半点纰漏。大骊钦天监的望气术,珍稀程度半点不比剑修差。
陈平安在犹豫到底是返回小镇,去趟杨家铺子看那封信,或是回客栈找裴钱和曹晴朗,或是去渡船见一见两位师侄,还是直接去趟皇宫?
看着那些大体上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少女,陈平安不得不感叹一句,青葱岁月,最可爱时。
钦天监分为天文科、地理科、漏刻科、历法科、五行科、祭祀科,太史局、术算局、营造局,前不久新设分界局、山渎局和方言局。此外还有一些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