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道,故而驻颜有术,二十年来,她的容貌几乎就没有衰老丝毫,反而如金沙淬炼,璞玉雕琢,肌肤和筋骨不断去除杂质和瑕疵,已经有了“金枝玉叶”的气象。就像当年的俞真意,与种秋合力斩杀一位谪仙人,得到那把仙剑和一本仙书后,容貌从白发老者转为中年、青壮,再至少年,最终出关在南苑国现身时,俞真意便是御剑乘风的稚童模样了。
天人合一,返老还童。这种事情,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确实是一种奢望。
当一座原本人人阳寿有定的天下出现了练气士,天地面貌和内里气质就都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最根本的,还是出现了一种隐蔽的“正统”之争,这就涉及高君想要知道的“文与”和“实与”,更涉及湖山派能否名正言顺。
书海浩瀚无垠,三教学问,加上诸子百家,何止千经万传。
陈平安娓娓道来,高君认真聆听。
山道有浑朴一亭,匾额“松籁”二字。凉亭周边古树皆合抱之木,树荫葱郁,滃滃翳翳,风动影摇,山亭如在秋水中。旁有溪涧潺潺,清流萦回,有老松偻背而立,树顶枝叶尤为茂盛,绿叶倒下如青色小幢,水声出乎松叶之上下,犹如天籁。行人登山,在此小歇片刻,眺望远方湖景,视野开阔,心旷神怡,眼界光明。
高君就邀请陈平安在此停步赏景。
当年连同陈平安在内的那拨谪仙人:春潮宫周肥、鸟瞰峰陆舫、游侠冯青白、镜心斋童青青、樊莞尔……准确说来,后面这两位其实都是太平山黄庭。
照理说,撇开陈平安的误打误撞进入福地不谈,像陆舫和黄庭,本该在这座天下如鱼得水,却反而是拖泥带水的处境,各自破境速度甚至可能还不如在浩然天下,至少未能赢过丁婴、俞真意这样的本土人氏,大概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对待看似占据先天优势的外来户,“老天爷”总是不那么中意的,或许这也算是一种“人之常情”?
北晋国与松籁国接壤的边境线上有一古城,历来便是鱼米之乡,城南辟一水门名为葑门,城外多水塘,芦苇、荷花荡,故茭白、菰米和菱角等时令美食多由此门入城。荷花盛开时,城内士女、豪贵子弟便倾城而出,乘船汇集于荷花荡一带水域,各色画舫小舟雇觅一空,楼船为经、画舫为纬,密布水上,来往如梭。船上女子皆妆容精致,争芳斗艳,游冶子弟一掷千金设置船宴。两岸又有文人雅集,中人之家无力雇画舫泛湖游览,便在岸上走马观花,亦是赏心悦目之事,故而常有贫寒少年、稚童在此时节专门以捡取佳丽遗落在水中、岸上的绣鞋为营生。
距离荷花荡不过半里路,有一处村野浆坊,晒谷场晒着雪白浆块,河边有临时聚集售卖鱼虾鳖蟹等水货的鱼市。与那湖中船舫攒集的景象相比,这里就显得格外僻静且寒酸了,但是偏偏有一男一女与这般景象格格不入,一路上惹来浆坊师傅们的频频侧目。有个青衫长褂的佝偻老人牵马而行,这不算如何出奇,出奇的还是马背上坐着一个如同从画卷中走出的动人女子。她身穿一件大红通袖绸袍,腰系碧玉带,下衬百花锦裙,裙襕、络带皆绣云凤。脚踩一双墨青素缎鞋,随着马背的颠簸起伏,偶尔微微露出一截白绫小袜。如此装扮及色彩搭配,很容易人压不住衣,偏偏她穿来,就是好看。
一棵树底下有个魁梧青壮汉子盘腿休歇,望向那个好似仆人的牵马老者。
不曾腰佩那把名动天下的炼师,多半不是那个篡位称帝的唐铁意了。
老人笑问道:“你就是钟倩吧,让我们好找。”
钟倩无奈道:“专门找我来的?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是明确让人捎话了吗,我既不与北晋结仇,也不会投靠松籁国。”真够阴魂不散的,都追到这儿了。
老人身形佝偻,松开马缰绳,双手负后,笑眯眯道:“唐铁意算哪根葱,请不动我。”
钟倩呵呵一笑:“老家伙口气不小,在这北晋国境内,敢这么说皇帝陛下。”
曾经的龙武大将军唐铁意走了一趟南苑国返乡后,北晋国皇帝很快就禅位给他,据说这里边很是有些曲折故事。当年在南苑国京城,唐铁意本想叛出北晋的,结果那边的老皇帝魏良竟然退位了,魏衍登基,公主魏真又不愿嫁给唐铁意……总之就是在南苑国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北晋国后,唐铁意一发狠,在边境起兵,挥师北上,率领大军压境京城,北晋国便改朝换姓了。
钟倩问道:“是人是鬼,是神是仙?”
如今世道古怪了,什么奇人怪事都一股脑儿冒出来,好像转折点就是那场十人之争,没过几年,书上那些神神怪怪的说法都成了真。汉子这些年单枪匹马走南闯北,就遇到过不少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