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当姐姐的怎么也不拦着。妇人倒是不担心财运什么的,反正家里都这么穷了,莫说是供奉不起财神老爷,估计连穷神都不稀罕待在他们家,她只是担心李槐这么做犯忌讳。李槐年纪小,经受不住某些老人常念叨的那些神神怪怪的说法,故而妇人再心疼儿子,也难得家法伺候,把李槐按在长板凳上就是一通鸡毛掸子——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给老天爷看,意思是已经教训过了,就别生气了。可妇人还是担心,那是她唯一一次带着礼物去杨家铺子后院,低声下气找自家男人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帮忙。老家伙懂得多,说不定有法子补救,至少也不能让李槐受了牵连。当时吞云吐雾的杨老头听说过后,还是万年不变的面瘫神色,只说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妇人一听就急眼了:“李槐不是你的亲孙子,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就不当一回事,对吧?”
见那妇人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黑着脸的老人只好收起旱烟杆,让她别吵了,再吵就真有事了。妇人虽然将信将疑,还是立即闭嘴了。最终,一年到头除了独自进山采药几乎足不出户的老人难得将烟杆别在腰间,去堆满杂物的耳房里取来一只袋子就出门了,还让妇人别跟着。妇人不怕这个薄情寡义的老不死,但是怕那些虚无缥缈的老规矩,老老实实照做了,临了还让同行的女儿李柳把先前自己搁在药铺前屋柜台上的登门礼给偷偷拿回家去。
按照妇人的小算盘,这趟登门求人,先不让老东西看见自己带来的礼物,等她去了药铺后院,若是能办成事,咬咬牙,送就送了,若是不顶用,老家伙还有脸收礼?现在看老东西出门时的模样和架势,估计是十拿九稳了,既然都是半个自家人,今儿又不是逢年过节的,那还送什么礼呢?
收拾过碗筷,陈平安带着他们一起走去骑龙巷。
处州那边,想来今天剃头铺子的生意是最好的。孩子被长辈抓去理发也有说头,叫剃“喜头”。不过这是外边各地皆有的习俗,其实小镇早年是没这个说法的。像红烛镇是三江汇流之地,有清晨起龙船和夜中放龙灯的习俗。前者是请龙抬头出水,庇护走水路的船户商家一年行船安稳,无波无澜;后者是那些贱籍船户带起来的风气,他们是旧神水国遗民,属于至今尚未获得朝廷赦免的戴罪之身,世世代代聚集在一处河湾内不得登岸,所以夜里会在用芦苇和高粱秆扎成的龙船上摆一只油碗,点燃后放入河湾,随水流向下游,寓意为龙照亮水中夜路,如今州府治所同城的处州城那边也就跟着有了扎龙船和放花灯的风俗。
陈灵均撇撇嘴,说道:“贾老哥如今可是大忙人了,是二管事了嘞,一年到头不着家,都在天上晃荡,再这么下去,多结交几个新朋友,恐怕都要不认我这个患难兄弟了。”
“贾老道长是很念旧的人。”陈平安笑呵呵道,“崔东山打算把贾老道长拉拢到青萍剑宗,加入掌律谱牒一脉,专门负责传授弟子那些外出游历的江湖讲究和人情世故。”
陈灵均闻言立即急眼了,觉得必须跟自家老爷来一番冒死谏言了:“老爷,贾老哥可不能被大白鹅挖墙脚了啊!大白鹅没完没了,无法无天!得管管,真得敲打敲打了!再说了,贾老哥要是去了那边,更换谱牒,赵登高和田酒儿不得跟着去啊?咱们落魄山好歹是上宗,如今谱牒成员的人数就已经输给下宗一大截了!老爷,事先说好,可不是我以己度人啊,我就是觉得凭大白鹅那德行,以后带着下宗来咱们上宗参加议事,肯定会故意带好多人一起,浩浩荡荡走上霁色峰,非得跟咱们抖搂排场呢。”
陈平安笑着点头:“是崔东山做得出来的事情。”
陈灵均说道:“要是真有这么一天,反正我肯定会被气得不轻。”
陈平安转头望向陈暖树和周米粒,笑问道:“你们觉得呢?”
周米粒皱着眉头,拽了拽棉布包的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景清那么生气……吧?”虽然生气肯定是要生气的。
陈暖树柔声道:“老爷,如今咱们山上就冷清许多了。”
听听,“咱们”。陈灵均竖起大拇指,笨丫头难得说句聪明话。
就像进行了一场内部小山头的祖师堂议事,陈平安见他们仨都意见一致,点头道:“放心吧,我有数了。”
来到骑龙巷,走下台阶,先去了草头铺子。崔花生已经离开这里,登上风鸢渡船,很快就是青萍剑宗的谱牒成员了。只剩下赵登高和田酒儿当店铺伙计,见着了大驾光临的山主,是同门更像兄妹的两人都立即与陈平安行礼。陈平安看了眼田酒儿的脸色,放下心来,点点头,与他们聊了几句,象征性地翻看了账簿,走个过场,再去隔壁的压岁铺子。箜篌已经搬去拜剑台了,除了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