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云一般的焰光占据小半个天幕。
光线透亮。
城池北面好似一块被烧红一角的烙铁,慌乱与动荡迅速蔓延开来。
杂乱的马蹄声,呼喊声,弓弦劲响连成一片。
八哩丹呆呆地顺着土窖的洞口,朝面外望去,长街上乱成一片。
火光,火把,披着青色铁甲的军士,挥舞起来的弯刀,踏踏响起的马蹄,狂乱逃窜的人群,几乎吸走少年大半的注意力。
甚至一度那些响彻在耳畔无序且嘈杂的喊声都没让少年从呆滞中清醒过来。
阴暗潮湿的地窖里,只有一个女仆静静地守在少年身侧。
她不徐不疾地拔出腰间带勾刃的小刀,一只手拍打在少年的背上,“八哩丹,你不要怕,拿出你的勇气来,你是阿里奇的儿子,身上流淌着长生天的血脉,拿出你的勇气来。”女仆安慰说道。
女仆手中的这一柄刀,既可以轻松割开自己的脖子避免受辱,也可以给少年最后一个体面。
大将的孩子就不应该被敌军给俘虏,长生天的血脉后裔更不能承受屈辱。
橘红的夜空下。
象征奔雷卫的青色旗帜依旧在风中飘扬。
马蹄一次次踏过却始终没有发现这个阴暗的地窖。
八哩丹默默地转过头来,凝视着刀锋上的一抹冷光,沙哑地问:“寇大将呢?他不是应该保护我们吗?他现在又在哪里?”
问话时候,八哩丹的脸上有着与这个年龄完全不相符合的沉稳神色。
“不,寇大将他有他的战斗,他也在为城池而战。”
女仆站在八哩丹身后低声说道。
“是吗?”
八哩丹勾下头喃喃自语,直到此时,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才又浮现出一丝少年人该有的彷徨与忧伤,“可是又有谁来保护我们呢?”
……
城中的声音越发杂乱,寇镇远手中紧握斩刀,掌心却全是冷汗。
他本身实力踏入武道二境绝不能说弱,事实上宋廷镇守一些关隘险要的大将,往往也都是二境修为。
武夫二境能够自由操控真气,放在任何地方都是独当一面的存在。
北方草原上,一些数万人的大部落中。
二境武夫最差也是千夫长一档的存在。
然而此刻寇镇远的心底竟然有一股畏惧的情绪。
他紧抿着嘴唇,手握斩刀,目光则是凝视着厚重的南部城门。
门后面是城池。
城池中冲天而起的火光,各种狂乱地吼叫,好似压抑着一头又一头张牙舞爪的野兽。
而下一刻,那些野兽就要撞破大门,如潮水般冲击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
寇镇远才感受到名为恐惧的情绪。
城内吼声如雷,城外则是有着一种难言的且诡异的寂静。
寇镇远调集了几百兵马埋伏在外。
洞仙侍郎交代出了那一句“死人复生”之后,寇镇远趁着张叔夜大军破开北城门的间隙,就把最后一支精锐人马,骑兵步兵弓兵混编的八百人马给派了出去。
想着等骚乱之时给仓皇逃窜的敌军迎头一击。
又有谁会不怕死人复活?
“没有人能够不死,老夫亦是如此。”
“献祭一座城池就只为了拉着这一支宋军陪葬,很是可惜啊。但再怎么可惜也比输一家要来得好。宁可同输,不肯单赢。”
洞仙侍郎踏上墙头前的最后几句话好似从遥远的天边幽幽地传来。
寇镇远的耳朵动了动,“宁肯双输不让单赢。”
“献祭一城的百姓,数万人口仅仅只是为了湮没掉一支千人骑兵,真的值得吗?”
寇镇远不知道答案,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探究。
总之。
无论如何在撤离前都应该坚定地打上一战,不然岂不是让洞仙侍郎白白牺牲。
一箭不射就跑,算什么汉子?
五百弓兵张弓搭箭,静默无声。
他们在城门外列作半月阵形,这是寇镇远所掌握的最强军阵。
当敌人迎面而来的一刻,必定是遭遇四方八面的箭矢,完全没有办法防御。
并且这一支部队弓手操控的都是强弓。
每天日落,弓手就会抱着自家的宝贝强弓,坐在夕阳中给弓身涂抹油脂。
他们熟悉对于硬弓的熟悉就好比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