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半点也看不出有双腿残疾的影子,他迈开大步,脚步稳健,手上的铁拐更是势如千钧,逼得安星眠接连退后。
见鬼,难道这家伙的废腿完全是骗人的?安星眠回想着自己之前追踪他时的情景,在不知道有第二个人在场的情况下,他走路时双腿始终是绵软无力的,必须靠单拐支撑,难道他真的是那样出色的一个戏子,在没人的时候也懂得伪装到滴水不漏?
安星眠的武功以关节技法为主,随身并没有携带兵器,被白千云一番抢攻之下,在狭窄的甬道里只能步步后退。但这样狭小的空间同样不适宜使用长兵器,又攻出几招之后,白千云杀得兴起,铁拐在空中抡出一个大大的弧圈,不小心击中了墙壁,拐杖头一下子卡在了石壁里。等他把铁拐硬拔出来的时候,安星眠已经趁此机会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戴在了右手上。
那是一只近乎透明的手套,看起来像是丝质,却又在烛火的照射下隐隐反射出金属的光泽。白千云不管不顾,又是一拐当头劈下,但这一次,安星眠并没有躲闪,而是伸出右手,迎着杖头抓了上去。啪的一声轻响,拐杖竟然被他牢牢抓住,这无疑是那只手套的古怪了,不但非常坚韧,还能够大大消解敌方的力道。
安星眠趁势反击,右手紧抓住拐杖不放,左手食指伸出,疾点白千云咽喉,迫使对方不得不撤手放开拐杖。白千云没有料到一只手套能有这样大的作用,结果一招之间就被安星眠扭转了局势,不过此人的性子看来真是勇猛刚烈,失去了兵器也毫不气馁,挥起拳头就要再上,但安星眠一句话让他硬生生收住了拳头。
“别打了,不然你那两条假腿就要支持不住了。”安星眠很诚恳地说。白千云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安星眠已经把拐杖缓缓地递了回去。
“我只是关心这些长门僧的下落,并不是想要和你为敌,”安星眠摘下手套放回怀里,“其实我也很头疼怎么样才能保护他们,你这个法子,未必不可行。我建议我们坐下来先聊聊,可以么?”
白千云沉默了一阵子,伸手指向甬道的假山入口处,做了个“请”的手势。
很快两人又回到了安星眠刚才喝茶的那间内室,那名伙计刚刚揉着脖子苏醒过来,看到两人一齐现身,不由得满脸惊疑。不过他也是个训练有素的人,看到主人都没有敌意,便自己一声不吭地出去了,不久亲自送来了茶点。
“我的这两条腿,生下来的时候就是畸形的,两条小腿的末端像鱼尾巴一样粘连在一起,”白千云说,“这样的畸形,就算是勉强动刀分开,小腿的骨头也完全无法支撑行走,所以我娘选择了把我的两条小腿从膝盖以下切除掉,然后给我安装了河络特制的硬木假
肢。”
“我从你刚才双脚踏地的声音,猜出来你的两条腿都是假肢,不过我看你刚才行动很自如啊,为什么平时走路还拄着拐杖呢?”安星眠问。
“因为疼,”白千云拍了拍腿,“假肢和肉体的接合处,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而且在十八岁之前,由于身体不断长大,我几乎每年都需要换一副新的。我从十岁那年锻炼到现在,从最开始走上三五步就要摔倒,到现在可以一口气走一两个对时,但是那种疼痛从来没有丝毫减轻。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我尽量依靠拐杖来行走,这样疼痛感可以大大减轻。”
安星眠不由得从心底涌起了一阵深深的同情。怪不得这个人三十来岁就有那么多白发和那么深的皱纹,原来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经受着痛苦的折磨。现在他可以用平淡的语气来谈论自己的双腿,但在过去的二十年间,他也许曾有无数的眼泪、无数的鲜血和无数的诅咒吧。比起那样的生活,恐怕追求苦行的长门僧都可以算是幸福的了。
“不过,你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安星眠岔开话题,不愿意再去谈论他人的痛苦,“和皇帝对着干,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
“所以我才不得不把他们都关起来嘛,”白千云说,“你们长门僧实在是太不怕死了,可他们不怕,我怕。”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白千云接着说:“其实我并不喜欢长门僧,相当不喜欢。人生在世,就要活得痛快,过得自在,像长门僧那样,一天到晚用苦修折磨自己,把自己用各种乱七八糟的规矩束缚起来,明明一肚子学问有本事赚到钱,偏偏要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我简直觉得你们脑子有病。”
“虽然照理说我应该反驳你,但其实我心里是同意你的,”安星眠轻轻一拍桌子,“要不是我那执著的老父,也许现在我正在四处游山玩水,乐趣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