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了,但我没想到,爬下那个洞窟,竟然比悬崖更加危险。我不由得开始想象,在那些历史上的一个个久远瞬间,先辈们举着火把、绑着绳索吊入这个洞窟,一次又一次地往里面填充书籍,会是怎样一幕感人的场景。而在此之前,花费无数心血开凿出这样浩大的工程,更会是怎样的奇迹。但遗憾的是,那样的信仰和激情竟然都是被人利用的阴谋的牺牲品。
“我下到底部之后,看到的是一幕意料之中的惨酷景象:那里原本存放着的书籍,全都化为了灰烬。想来是皇帝急于弄明白洞窟底部的真相
,于是索性点火把那些珍贵的无价之宝全部焚烧了。可在那个时候,甚至于连我也顾不上去心痛,而是急切地开始寻找我想要找到却又希望自己永远都找不到的证据。
“想想当年的长门僧,竟然是靠极少数人的力量,日积月累,一筐一筐地把书背到这里藏起来,不知道要花多少代人的心血,可是要毁掉他们,只需要一把火。毁灭九州何尝不是这样呢?”
听到这里雪怀青微微一怔,总觉得刚才安星眠那句“一筐一筐地”似乎让她想到了点什么,但她顾不上多想,因为有更要紧的问题需要问。这个问题她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
“那你……找到证据了吗?”雪怀青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从远处飘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安星眠的回答让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我……找到了。我把那些堆积起来的灰烬努力扒开,露出地面,在此过程中意外地找到了一些运气不错没有被烧毁的珍稀古本,并且捡回来了一些,也算是此行的额外收获,从这些残本来分析,这个洞窟所存的书籍大约应该是在胤末的时期收集的。当然,最重要的收获——如果这能算收获的话——还是找到了皇帝在洞窟底部开凿出来的一个小洞。透过那个洞,我看到了地壳之下暗红色的熔岩。它们并不狂暴,甚至可以说很安静,但它们并没有死,还在缓慢地流动,积蓄着力量和热度,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彻底爆发。这就是证据,无可辩驳的直截了当的证据。”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雪怀青有如梦呓。她并不是一个忧心天下的人,但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知道自己就生活在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出现的危局中,心中无感是不可能的。
“洪天胤还一直以为挖掘那些洞窟的都是什么富可敌国的庞大势力,所以才坚信最多需要十年,所有的火山都会被诱发,”安星眠的语声里微微带着笑意,“但他却想不到,挖下这些洞窟的,并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相反却是这世上最穷的一群人。他们也绝不可能在十年之内就挖穿所有的洞窟,事实上,每造出一个都需要几代人的艰辛努力。所以他实在可以找一个舒舒服服的地方安享晚年,而不是未雨绸缪地跑到大雪山里去受苦受罪。”
雪怀青说不出话来。她很想劝慰安星眠,说那些洞窟或许不是长门僧所开凿的洞窟,这不过是两个巧合,但她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巧合,至少皇帝对长门僧的大动干戈绝不是一时犯疯病。
是的,长门僧费尽千辛万苦营造的地下龙渊阁,“碰巧”就处在那些极度危险的火山之上。这件事应当怎样解释,雪怀青暂时还没数,但她至少能明白皇帝那样做的原因了。事关九州的生存与毁灭,那似乎无论用什么样的雷霆手段都不过分。
“所有的这些,都是你在悬崖下找到的,对吗?”她颤声问道。
安星眠点点头:“不错,就是这些。鉴于前因后果已然完全不可考,我也只能通过猜测来补足缺失的环节。首先我会想到三个字:为什么?天藏宗的修士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在付出一代又一代的心血努力营造这些藏书洞窟的时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他们也不知情?”雪怀青问。
“是的,我想了好几天,如果说每一代长门僧都在心甘情愿地干着毁灭九州的事业,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安星眠说,“我只能这样去猜测:天藏宗其实是被利用了。”
“被利用?”
“是的,绝大多数怀着悲天悯人情怀的普通修士,被极少数隐身于幕后的知道真相的人所利用,”安星眠的语声有些沉痛,“那位肉身被迎接到天启城的长门高僧,也许就是天藏宗中这样一个幕后的操纵者。这样的人不需要多,只要每一代都有那么一两个人进入到长门内部,并且担负起寻找藏书洞窟合适地点的重任,就足够了。”
“但是这位长门僧,为什么要留下文字的证据,又为什么要把证据的地址藏在自己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