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她的动作微微一顿,手指用力,汤匙的一端从软烂的炖菜中盛起了颗圆圆的东西。
圆滚的近球体织络着红血丝,金色的瞳仁里,放射状的睫状环清晰可见。
是一只眼球。
霎时间,她的余光捕捉到身侧的女仆向前一动,明显十分在意她勺子中的东西。
不止这一位女仆,她还感受到了其他视线,从这颗眼球出现起,仆从中有不少视线都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他们注视着这位餐桌边的客人,看着客人微微顿了下,然后颇有些嫌弃地把汤匙放回了炖菜里。
她神色一切正常,像是看见了不喜欢吃的生蚝,而不是一颗眼球。
不知道是不是南芝桃的错觉,当她把这颗眼球重新搅回炖菜中时,那金色的瞳仁似乎收缩了下,仿佛是在看她。
这下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了。
南芝桃在心里小声谴责这种浪费食物的行为,放了不知名眼球的菜让人怎么吃。
她把这道菜放回到桌面上,正犹豫要不要离席,主位上的金发少爷突然碰倒了一蛊炖菜。
浓稠的汤汁先溅出来,诱人的香味四溢,引得人口舌生津。
随后软烂入味的肉糜裹着菜叶流淌到餐桌上,肉糜中有些没能炖烂的东西,根根分明。
南芝桃的视线定了下,依稀分辨出手指的几个指节。
是几根手指,指尖非常尖锐,不像人的手指。
“哕——”碰倒菜肴的金发少爷发出不太优雅的声音。
他漂亮的脸蛋惨白,手上抓着一只汤匙,用力到泛白的指节嘎吱作响。
金发碧眼的俊美青年仿佛是个饱受折磨的可怜人,眼眶生理性泛红,削瘦的肩颈颤抖着,狼狈得要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管家上前查看起他的情况,却被弥尔斯抬手打开。
泛着恶心、很想吐的少爷抽空骂了句“滚”。
管家冲南芝桃露出个抱歉的表情:“弥尔斯少爷有厌食症,麻烦您先回避一下吧。”
她觉得可能不是少爷的问题。
但南芝桃没说话,只点点头,不再去看那堆肉糜和手指。
管家安排仆人把少爷推走,剩下的人则开始整理起餐桌。
其中几人动作非常利落,甚至为了那两蛊炖菜动手争抢,攻守间可以分辨出是两伙人。
不过他们的动作幅度不大,没有引起其他仆从的注意。
最后眼球和手指都落入了某一方手上,没抢到的那一方有些恼,只能飞快地把炖菜中的肉糜装了起来。
抢到肉块的一伙人找理由离开了餐厅,他们穿过走廊时,一小块阴影汇入了其中一位女仆的脚下,跟随着他们抵达某个偏僻的房间。
房门打开一条缝,房间内的气味先飘了出来,那是一种腐臭味,似乎是被放烂了的肉。
影子里的南芝桃捂住鼻子,停在门口没有跟进去。
她瞥见床上有一具拼凑起来的身体,仿佛是用食物残渣拼凑出来的人形。
只露出了上半身,祂的下半身埋在被子里,床尾垂下了一截腐烂的尾鳍。
拿到肉块的男仆小心地把眼球放进祂的眼眶,人形的上半身动了动,祂抬起挂着肉糜的手臂。
男仆随即把抢来的手指接到正确的位置上去。
祂眼眶中的金色眼球微动,看见自己糜烂的指尖,眼底溢出了一滴滴滚圆的泪,落下时却变成了珍珠。
“谢谢你。”祂用那残破的嘴唇对男仆说道。
躲在影子里南芝桃晃了下神,心口一抽。
因为从那嘴唇里溢出的声音实在太美妙、太动听了,她的心都随之牵扯,正为了祂话中的谢意而剧烈跳动。
更不用说半跪在床边的男仆。
男仆的眼眶微微泛红,托着祂那腐烂的指尖:“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回到海中去的。”
又几颗珍珠滚落下来。
祂说:“请把这些珍珠拿走吧,是给你们的谢礼。”
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