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引起一种哭笑不得的哗笑声,这使她更为得意。当愈来愈多的人和动物来欣赏无名树的
舞姿的时候,她终于按捺不住了,她叫着、闹着、跳着冲了过去,她要表演自己的拿手好舞。
也许真的是出于一种无可救药的成见,“狐狸!”一个孩子首先喊出了声……接着,是
石头,木棒、追逐、遍体鳞伤。
入夜以后,狐狸来到了无名树前。“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你跳舞,人们称赞。我跳舞,却挨了石头。”她说。
那树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摇什么头?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树轻轻地摇着头。
“你怎么不回答?你是摆架子吗?人们都说你跳舞跳得好,你却一味地摇头,这纯粹是
得了便宜卖乖!”狐狸有点生气了。
树仍然只是轻轻地摇着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想当一个舞蹈明星,可是你太鬼了,你不露形迹,又
不吃热的又不烫手,我算服了你了,人人说我狡猾,可你比我狡猾一千倍!”狐狸说着说
着,化嗔为笑起来。
一位摄影师前来摄取这树的形象。他先在镜头上涂了些唾沫,又故意对错了焦距,按快
门时手一抖,最后照出了新奇的画面。人们为这张摄影作品争得头破血流。有人断言这棵树
的品格可疑。
人来得太多鸟就不敢逗留了,它们一只又一只地飞走。松鼠搬了家,蟋蟀也不再在他的
周围鸣叫。连野蜂也远远地绕开他飞。野蜂其实最胆小,除了吮吸树叶和野果的浆水,它们
从不敢伸出自己的刺,倒是有许多兽类常常对它们发起先发制人的攻击。
最后风也不肯眷顾了。风是一个不可救药的自由主义者,它高兴怎么吹就怎么吹,没有
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企图妨碍它或者指导它。这种过分的自由使它变得任性、易怒,常常无以
自处因而暴跳如雷。“你们都成心气我?你们觉得气死我才好呢!”它喝道。“都碍事!”
它又说,它发现不仅每一座山、每一面墙都阻碍着它的发挥,就是每一个石子和每一棵小草
也使得它不痛快。那棵河滩边的无名的树本来和它关系还不错,但当他受到好事者的包围的
时候,风躲避他就如躲避瘟疫了。
终于他的身上出现了许多小黑虫子,有点像蚜虫,又不完全像。谁让他是一棵四不像的
树呢?生的虫子也四不像。
虫子最初只有两条,又变成四条,又变成八条,每秒钟翻一番,15秒钟以后已经是六
万五千五百三十六条了,又过了15秒钟以后,完全数不清了。
长满讨厌的虫子的树,多么恶心!不再有人光顾他了,他自始至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情,但是他也渐渐地明白了:“我完了。”他早知道一切都会有个完结,但没有想到完得这
么早,这样不光彩。再见了,这个我没有弄清楚的世界。再见了,调皮的风和饶舌的响杨。
再见了,给我唱过各种各样的歌儿的小鸟。再见了,一直亲近我,并不因为我发育得太大而
对我见外的小草……
他也想起那一对大龄青年,他觉得那两个人的目光和表情似乎有趣。他无法了解人类,
至多感觉到还有点意思。他更觉得对不起那个想吊死在他的枝上的姑娘,他不知道自己有什
么错处,但他相信自己总是有错的。
但我毕竟有过蓬勃的生长!生长,这就是快乐,谢谢这使我生长的一切!
于是他怀着安宁的心情睡着了,不知道一觉睡了多长时间。他还以为从此可以不再醒来
呢。醒来的时候赶上了一场大雷雨,雨水冲刷得他干干净净,他第一次知道了洗澡的快乐,
摆脱了一切虫子的快乐。雨水打得他飒飒起舞,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舞蹈过了。风嫌弃了
他,不再给他提供起舞的契机。是因为他自己不好,他自己庸俗才不再被风垂青的,他并无
怨尤。但是热泪一样的雨滴又使他簌簌地舞动了,他低下头又扬起头,热情使他不住地颤
抖。轰隆隆……一个炸响的雷,他猛地一摇,只听到一阵震天动地的鼓掌和喝彩,他完成了
一次高难动作,又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