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他不理,照拨绳套不误。他拨过去的绳套被我一把拨了回来,觉得自己走起来也
威风些。头十分钟走得好好的,十分钟后便觉小腿肚子有点发软,腰腿动作与面部表情
都向不自然处变化,我拼命做出笑容,估计一看就知是苦笑,一面笑一面还龇牙咧嘴呢!
这时朱振田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肩膀,让出去一个扁担头。立刻,我肩上的分量减轻
了。我无法再逞英雄,便感激而友好地看了他一眼。他呢,两只眼睛看着别处,似乎全
无所谓。
在第四次去堆放场运木头的时候,正碰上四位山东工人把一株新伐的、还湿着的、
三抱粗的大树运到我们的身边。“刘利华”模样的人领着号子:
再加一把劲呀,
哎哟,哎哟,
众人一条心呀,
哎哟,哎哟,
向外甩一甩呀,
哎哟,哎哟,
向前进一进呀,
哎哟,哎哟……
完全用号子鼓气,完全用号子指挥。他的声音质朴甜美,婉转悠扬,听后令人振奋
不已,堪称是令贪者廉、懦者立、耍花枪者返朴、迷机巧者归真的歌声。直到他的号子
唱完了,巨木放好了,众人松了一口气,他也显示出憨厚的笑容,他的嘹亮的号子声似
乎仍然在群山中回响。
“真‘牌子’啊!”艾利称赞说。“牌子”,本来是个汉语词,被维语借去后,意
思转宽,表示“漂亮”、“得意”、“呱呱叫”之意。
图尔迪感叹地摇着头,他感动得眼角里噙着泪花。
山东林工哼着悠扬摇曳的家乡小调又走了。我们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欣赏着。
朱振田“嘎”地一声怪叫,说老鹞不像老鸽,说猫头鹰不像猫头鹰,倒像是一木棒
打着了一条狗,大家愕然,过了一会儿,才弄清,原来是他想学着叫叫号子。
美好的情绪全遭破坏,总还剩下了幽默,我们三个捧腹大笑起来。
“唉,老了,嗓子不行了。”朱振田谦虚地解释说。说完,吸了吸鼻子。这种谦虚
的表情也是不多见的。山东劳动者的榜样的力量,确是大啊!
我想问朱振田他究竟什么时候嗓子“行”过,另外,即使嗓子还可以,他的怪调与
人家优美的劳动号子相去何止癞蛤蟆与夜莺之别。但想起劳动中他对人的照顾,我便没
说什么。
两个小时运完,对于我们这四个人来说是瞎话,但如果稍稍抓紧一点,如果拿出一
点初到干校时干活拼命的精神,有一整天是蛮可以完成任务的。但“临时负责”同志艾
利还是有章程的,上午才十一点,他宣布休息,坐在横倒的杉木上给图尔迪和我大讲阿
凡提的故事。其中有一段是说国王见了阿凡提,问:“墙头的白雪为什么这样厚呢?”
语中讥刺阿凡提已是满头白发。阿凡提也用隐语给以巧妙的回答,使国王肃然起敬。这
个故事我听起来不算精彩,大概是由于我对维语和维吾尔人的生活风俗的一些细微的幽
默感还体会不到。艾利自己边讲边笑,笑个不停。朱振田一再催他干活,他置之不理,
只顾谈笑风生,滔滔不绝。朱振田火了,一个人向一根木头走去,我和图尔迪站起身来,
被艾利厉声制止。朱振田找了一根细一些的木头,又找了找重心,一搬一挪一扛,居然
一个人把一根木头扛了起来。
“一个人扛得动的木头不合规格,扛了白扛!”艾利从眼角瞥了朱振田一眼,轻蔑
地予以否定。“急啥呢?”他问我们。“我们劳动,我们休息,我们玩,我们在‘五·
七’大路上奋勇前进。急啥呢?汽车要三天以后才来,‘五·七’道路,还要长期走下
去。急啥呢?这样的人太小气!我们维吾尔人最讨厌啦,心胸狭窄,不管别人……图尔
迪,是这样吧?”
图尔迪笑一笑,不置可否。
吃过午饭以后,艾利宣布,下午就地休息,活动范围以木房子为圆心,半径二百米。
“要注意安全保卫,群众纪律,护林防火。阶级斗争这样尖锐复杂,绝不能出问题。”
他一板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