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茶,加奶,加盐,调制好再双手端给我们。laokanshu.com她还年轻,羞涩的睫毛
始终阻挡着她的目光,好像也保护着她自己。但她丝毫不怀疑应该为我们俩服务,更绝
不拒绝我们,尽管我们是如此陌生的两个男人,民族又不同,神态又这样可疑,何况我
还戴着一副在电影里只有坏人才戴的眼镜。
我有点局促不安。艾利的自我感觉则十分良好。他本身倒是“宾至如归”,他的神
态完全像在自己家里,放肆地与我说笑着,大口地喝茶,细细地嚼着馕,喝完一碗立刻
就递过去索取另一碗,就像那年轻的哈萨克女人是他的女儿或者儿媳。
茶过三巡,艾利问道:“请问,我的女儿,你们最近没有宰羊么?你们就没有什么
肉么?鲜肉、干肉、咸肉或者煮熟了的、炒熟了的肉?”
听懂了他的维语味儿很浓的这几句哈语的意思以后,我实感大骇,几乎起身逃遁。
艾利给了我一个胸有成竹、自信而又有一定的震慑力的目光,像施用了定身法,把
我定在了那里。
哈萨克女人低声地、羞涩地、继续地作了些解释。艾利告诉我,她说,他们昨晚夹
到了一个胞子,抱子已经宰掉剥皮弄好,狍子肉是留给一个常常在这一带跑车的哈族司
机的。
“算了算了,咱们走吧。”我由盘腿坐着首先改为一条腿跪起,并且拉动了艾利。
艾利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少安毋躁,继续不慌不忙,不躁不馁,和颜悦色地与哈
萨克女人讨论“肉”的问题,他的美好的表情好像是给幼儿园的小朋友讲故事。
听到了响动声,两个小朋友完成了打柴任务回来了。小女孩胖乎乎、粉扑扑的笑脸,
使人想起无锡惠山泥人《阿福》。男孩果然穿着单衣,一进毡房他就坐在了茶炊与取暖
的火炉之间,他妈妈为他往火炉里添了一些柴,用嘴一吹,呼呼呼,立刻火就燃大了,
不一会儿,洋铁炉壁就烧得发红了,我们也觉得热了起来。然后,男孩与女孩与他们的
妈妈热烈地谈起了话,好像我们这两个客人并不存在。
艾利丝毫不觉尴尬,颇有兴致地听着他们谈话,他告诉我,他们正在讨论我们:第
一,我们两个人是干什么的;第二,我是汉族还是维族。
炉火的温热使艾利打起了哈欠,哈萨克女人与他交谈了两句,马上拿来了两个枕头,
一个给艾利,一个给我。
艾利不理会我的表情和抗议,舒舒服服地将头往枕头上一靠,伸开他的腿,立刻响
起了他的有福气的鼾声。
我哭笑不得,毫无办法。自己一个人回去吗?连路恐怕都找不到。弄不好不但可能
被猎夹打住,还可能喂了狼,更可能迷失在漫漫的白雪碧树里。
心一横,我也躺下了,居然也迷瞪了二十来分钟。
临走的时候,哈萨克女人给了我们一块方方的鲜嫩柔软的狍子肉。我说要付钱,艾
利用力拽住我的胳臂,几乎把我的小臂扭得脱臼。
我与艾利一路上在争,我掂了掂肉,说是有一公斤半,艾利坚持认为这块肉不足一
公斤,而且批评说,现在哈萨克人学得尖滑了,良心渐渐坏了。显然,这是由于交通发
达,不断有汽车从亘古很少见生人影迹的山中驶过的缘故。“很清楚,他们是受了那个
汽车司机的影响,”艾利伸出自己的右掌,一副有力的做结论的姿势,“不然,她就会
把那整整一个狍子的肉全部给我们,自己顶多留一点头蹄下水。或者,如果他们的品质
更好一些,那女人本会给我们宰一只羊羔,留我们过夜的。”
走到我们的木屋附近的时候,艾利兴高采烈地喊道:“同志们,迎接我们吧,真正
的‘江契’,给你们带来了真正的狍子肉!”
这顿晚饭吃得丰盛而又别有风味。白水加盐煮的狍子肉,到了嘴里似乎就化成了山
野的琼浆玉液。等我们吃起狍子肉来,我便开始纠正了自己的“错误估计”,确信当然
还是艾利更正确些:这块肉哪里有一千五百克?每人吃到嘴里的,似乎连二百克都没有,
还没有咀嚼,还没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