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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109

声了。kuaiduxs.com我也惶恐无地,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忽然,他

又戛然而止:“倒是有一首歌,叫做《阿图什的姑娘》。其实大概艾利尤夫也并没有夸

奖过我的诗……不,那可是真的……最主要的,还是李白。听说李白是西域人,我将来

要考证,我认为,他一定是回鹘——就是古维吾尔人。您看李白的性格!您不觉得,奥

迈尔·阿亚穆的‘柔巴依’有点像李白吗?但是您念的那首还是有点不健康。您听我

的……”

于是,他朗诵了一首奥迈尔·阿亚穆的诗,意思是:

我们是世界的期待和果实,

我们是智慧之眼的黑眸子,

若把偌大的宇宙视如指环,

我们定是镶在上面的宝石。

图尔迪神采奕奕,两眼放光,斜仰着头,样子像苏联的一个有名的雕像——马雅可

大斯基。

“真棒啊,可有点吹牛呢!”我评论说。

我们都笑了。

直到睡下了,在黑暗中,我一再向通过屋顶木缝透进来的蓝星微笑。

后来蓝星不见了。后来雪花从房顶的隙缝中飘落下来。由于白薯干子酒,由于火炭

还在发亮,飘落的雪花并不使人觉得寒冷,它清爽而又温柔。我连揩拭都不去揩拭落在

脸上的雪花。真好啊,“室内”也飘摇着稀疏的雪。

我想起了我喜爱的那一首奥迈尔·阿亚穆的“柔巴依”,方才我首先念过的。何不

用旧体将它译成一首“五绝”呢?

无事须寻欢,有生莫断肠,

遣怀书共酒,何问寿与殇?

一夜飘雪,山野皆白。

每一棵小草和每一粒沙石都承载着雪的负荷,接受着雪的爱抚。每一根树枝、针叶

和哪怕是直立的树干,都受到了雪的眷顾。雪不拒绝在万物的任何部位或多或少或久或

暂地栖身,雪与万物相亲。我们的木房子,差不多已经被雪埋起来了,像是堆起来的雪

墙与雪丘。而当多情的地面向雪招手的时候,树上、草上。屋顶上的雪就会时不时跳落

下来亲吻这个广阔的地面。

新雪给大地铺上一层松软舒适的白色的地毯,使不停地摇摆着的云杉树枝呈现出新

的风华。深褐色的布满纵纹的树干与苍翠碧绿的针叶上的白雪,似乎来自云杉自身的光

芒,使云杉更加鲜明凸现,富有明暗对比。在这白的底色上,苍鹰展开的黑翅神秘而且

庄严。

在白的山谷里,涧水热气腾腾而且分外青蓝,如刚刚放晴的天。而众石因戴上了洁

白的雪帽而变得更加神气活现。

天放晴了,一片耀眼。为这常新的、永远鲜丽的世界而欢呼长啸吧,人民是世界的

期望和果实,应和着你的啸声,雪花从高耸的云杉树冠上飒飒下落。

人间有多少仙境?多少奇遇?醇酒般的生活有多少滋味?当雪花封盖了深山木屋的

屋顶,当雪花几乎封住了没有门的小木房子的门口,当哈萨克司机驾着大卡车取走他想

要的狍子肉,当牧人的孩子用他们爬到高处折下来的杉树枝点起金色的火焰,当山东的

劳动号子响彻边疆的深山,当我们的同事们各自在自己的家里欢度第二十二个国庆节,

当白薯干酒温热了心胸,图尔迪忆起了美丽的负心的阿图什姑娘,一位十一世纪波斯的

掌管历法的官员的诗作的朗读打破了夜的深山的寂静,激起了奇妙的感情的波澜?

我们的任务完成得非常顺利。国庆节上午拂去雪花又抬过来几根木头,如果不是雪

的反光使我们的眼前发黑发紫,因而提前收工的话,那么,这一天就备齐了。十月二日

就有点像游戏了。朱振田建议抬几根大木头壮壮门面,我们顾虑这样做会引起林场的反

感,因为我们说好不要直径二十五厘米以上的木头的。朱振田坚持:“听那个呢,现在

哪有人管!”后来,多半是为了出出气力,大家挑选了一根相当粗壮的木头,四个人运

足了气抬动它,谁也唱不成号子,只是朱振田像喊操一样地喊着“一、二、左、右、

停!”

空闲时间我们睡大觉,我们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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