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者为真情吗?没有真情,能够当演员吗?表演的真情,能算得上真情吗?
虽然确实有过对于黑暗的敏感和对于爆炸的渴望,毕竟,爆炸与模拟并推销爆炸不同。爆炸与爆炸的声名,与对于爆炸状的欢呼不同。真正的爆炸只有同归于尽的訇然一响与同步而来的寂然虚空。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为什么东方古代的哲人会提出这样古怪的命题来呢?
二千多年前中国的哲人就看穿了和否定了精神霸权,否定精神霸主和霸主们的钦羡者追随者被利用者受虐者大众的区别,不承认精神霸权的大旗大棒招牌与虎皮效用。他智慧地冷峻地反对那些追求、制造、吹捧、迷信、表演、争夺和利用精神霸权的人,他们的愚蠢、虚妄、矫情、偏执直至阴谋诡计的种种勾当早就被看穿了。
如果世人早一点领会这个,大一点说,就不会有希特勒法西斯,不会有麦卡锡——塔虎托法案与韩战越战,不会有(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小一点说,就不会有人民圣殿教与奥姆真理教以及一零七号闹剧。
诗人不死,世上不会有真正的诗。小说家不死,人们将无法体会到真实的人生。
至味无言,至理无文,至情无歌,至性无心。
没有一个作家承认这个。承认到这一步差不多也就没有作家了。认识到这一步也还是要写,不写又怎么样呢?
知其不可而为之,这就是人生。有点悲壮么?
阿兰摆脱不了他的新怪圈:绝对的、价值追求全部淘洗干净的真诚摆给他的是绝对的虚空。而一切价值,都可能被阴谋家、庸众尤其是被自大狂们所歪曲异化,成为人的也是本初的价值的对立物。这不是有点吓人吗?
他感谢也相信莉莎对他的忠告。然而一经开始,就不能不在反省的道路上走下去。他知道这个反省难免使一些心高志大而又初出茅庐的小子气急败坏。作家是一些挑剔的自高自幻自恋自艾并且善于发现旁人缺点的家伙,他们是人精人核,他们多半眼高口利性急气盛情切手低,他们常常耽于抒情与清议。他们能够看透人生,看透社会,他们能够看透一切人,他们嘲笑一切,君临一切,拯救一切。
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看透文学看透自身,什么时候能够多一点自知之明,什么时候能够学会一点自嘲呢?
是真老了。
是肝癌。不劳皮龙博士的进一步检查了。
亲爱的读者,对不起你们。
亲爱的莉莎,辜负了你。
亲爱的作家同行,我泄漏了从而亵渎了我们自身的与我们制造的梦。如果你们都矢口否认,那么好,就让我一个不成器的承当文学的孽罪吧。
有反省才有超越,才有长进,才有光明,才有智慧,才有和平与哪怕是最初级的成熟。如果是陷入了新的怪圈,那就努力挣脱出来吧,反正比无知与发昏好。这是厄根厄里也是地球人能不能得救的关键。
于是,他不再写诗。他经公证留下一个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