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借给你的胆子,敢这么与宇文公子说话?”
裴钱斜眼那人,笑呵呵道:“拳脚。”
那汉子气笑不已,佯怒道:“谁教出这么个泼辣娘儿们?!”
陈平安开口笑道:“我。”
先前在野云渡,陈平安随便找了个蹩脚借口,说是相中了一样东西,改变主意要入手。单独折返,施展云水身,走了趟灵璧山用来关练气士的监牢,去会了会那个竟敢在店铺揩油裴钱的汉子,不收钱,无偿教给对方一个出门在外“管不好眼睛总得管好手”的简单道理,再顺带问清楚了这拨人的来历根脚:原来隶属于复国坎坷的旧大夏朝皇子殿下,类似他们这样奉旨外出捞钱的皇室供奉有二十余拨,还担负着一项秘密任务——招徕那些山头崩碎流离失所的旧谱牒仙师、山泽野修,以及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自家朝廷完全不计较出身,英雄不问出处,只要点个头,愿意走一趟“京城”,再在礼部录档、户部落籍,就可以一步登天,立即成为大夏王朝的供奉老爷,吃皇粮、得官身、享清福。
大概是那桌下山游历的仙师就没见过这么聊天的,反而觉得有趣,没那么恼火了。
四周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姓宇文的公子哥手攥折扇,再双手抱拳,笑道:“无心之语,莫要介意。”
陈平安朝那一桌举起茶杯,示意无妨。
游船临近一处船坞。
既然拳在蒲山,那么外乡武夫,拳要出名,当然同样只在蒲山。
船坞旁建造有一座邻水擂台,以黑白两色的山上石材铺出一大幅阴阳鱼图,极为坚固。
刚好有两位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相约于此切磋,其中一个中年武夫技不如人,被对面老者以双手炮锤狠狠砸中胸膛。好巧不巧,倒飞出去的男子后背直接撞到一艘过路彩船之上。老人拳罡极重,势大力沉,男子无法全部卸劲,一艘楼船竟是被撞得瞬间离开水面,凭空翻转数圈,船上游客如下饺子一般落入水中。
无须师父发话,桌边已经不见裴钱身形。她单掌抵住那艘即将倾斜坠江的大船,轻轻一推,将其安稳放在江面上。
沛江之中坠水者又被一道道拳罡牵引,如被人拽住衣领,纷纷带回船上。
裴钱再一掌下按,打散那些被拳意裹挟的汹涌大浪,不至于波及自己那艘游船。
返回游船,落座之前,见那两个武夫一个踩在江面上,一个在岸边擂台,遥遥与自己抱拳致谢。
中年武夫神色诚挚,开口邀请裴钱上岸一叙,裴钱只是抱拳而已,就当是婉拒了。
那拨谱牒仙师开始坐立不安,尤其是与裴钱有过一番“闲聊”的汉子,直到这一刻才真切懂了何谓师承、拳脚,又何谓萍水相逢不问姓名。
这个小姑娘,竟然是一位远游境的武道宗师?!
陈平安与那一桌仙师玩笑道:“举手之劳,莫要上心。”
宇文公子既有些别扭,又如释重负。
陈平安在一处船坞登岸,离着蒲山云草堂的山门还有二十余里山路要走。
蒲山本身其实算不得什么大山,山势规模可能都不如一个小国的储君之山。
宇文公子领衔的一拨人原本也该在此处下船,怀揣着一封皇帝御笔密信,要与云草堂的薛夫子商议。只是年轻公子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在下一处船坞渡口下船。绕点路,可以看更多的风景嘛。
小陌背竹箱,手持行山杖轻轻点地,笑问道:“公子,云草堂这样的仙术、武学兼修门派不多见吧?”
陈平安笑着指了指裴钱:“你得问她,裴钱走过的大洲数量更多,见识更广。”
裴钱有些难为情。自己走过的大洲数量是多,但只是走马观花,心不在焉,得减半算啊。师父却不然,得翻倍算啊。
见小陌等着自己的答案,裴钱只得说道:“云草堂弟子的修行路数在浩然天下都不算多见,不过蒲山弟子如果成功结丹,或是跻身金身境武夫,除非是一等一的天才,再得到祖师堂许可,才可以继续同时走两条道路,此外都需要二选一了。”
“中土神洲有个宗门的山头人数不多,祖师堂剑修无一例外都是符箓修士。金甲洲历史上还有个宗门跟蒲山差不多,还要多出一个炼丹本事。只是山门被蛮荒妖族打没了,如今只剩下不到十名弟子,地仙只有一人,他们的祖师、师长都战死了,就连个护道人都没有,想要恢复宗门旧日荣光,很难。”
裴钱曾经与他们在金甲洲从南到北的数座战场并肩作战,也曾救下那个心存死志的年轻地仙。
陈平安解释道:“这是因为蒲山拳种的许多桩架十分高妙,历史久远,源于蒲山祖传的六幅仙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