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回到家里，断了双腿的乔东海惨白着一张脸在昏睡，而杨枝正在絮棉被。

虽然是旧棉花，但显然刚弹过，散发着一种棉花特有的味道。

这是……给她下乡准备的？

“姨，这些钱你拿着。这是昨天乔东海中邪抽风的时候给我的，一共80，咱俩一人一半。”乔月把那40元塞到杨枝口袋里，用气声道。

杨枝吓得把针扎进了大拇指：“哎呦！”然后慌忙把钱掏出来，塞到乔月手里，“小月，你这是干什么？”

“姨，你别多问，把钱藏好。”乔月说着，又把钱塞进了杨枝的衣袋。

“小月……”杨枝欲言又止。

“姨姥姥不是病了吗？给她看病用。”乔月用了个杨枝无法拒绝的理由。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杨枝推回来，“你爸给你的钱，就是你的，你好好拿着，下乡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姨，三年了，你在这个家做牛做马，乔东海连买菜都是卡着天数给你钱，而且我知道，你接私活儿挣的钱，也都贴补到这个家里了，你自己手里经常是一分钱也没有的。”乔月道。

“好孩子，姨没白疼你！”杨枝的眼泪顿时就涌上了眼眶，“月啊，姨想好了，你就下乡去吧，这样才能不嫁那个瘸子。好不？等到了乡下，能干动多少活儿就松松快快地干，姨每月给你邮10块钱！好不好？”

“姨……”乔月再次泪目。

杨枝这个保证，必然要用无数个不眠之夜浆洗缝补才能做到。

乔月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再次被触动。

上辈子杨枝被乔东海推倒丧命，却被乔东海以她自己走路不小心摔倒为由，轻易糊弄过去了。

杨枝的母亲从病床上爬起来，惦着小脚告到公安局，却被钱副厂长的哥哥钱局长三两句话就打发了。

乔月暗暗发誓：姨，这辈子除了亲妈，我只对你好！别人该有的，你都会有！别人没有的，你也会有！

“唉，我可怜的小月……”杨枝还在叹息，把手里的钱又推了回来，“你马上就要去下乡了，手里不能没钱，快揣好！”

两人都怕吵醒乔东海，无声地推让了半天，都弄得一头大汗。

杨枝死活不要那40元，乔月只好又放回了空间里。

她小声问杨枝：“爸把家里户口本放到哪儿了？我想拿上去知青办问问，他们把我报到哪里去了。”

杨枝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户口本……你爸让我装在身上呢！”

乔月感觉到，杨枝似乎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但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还带着体温的户口本。

乔月冲她笑笑，转身就去了知青办。

冷着一张马脸的工作人员见她拿着户口本，眼睛就是一亮：“为人民服务！小同志，你这是准备报名下乡？”

乔月让自己尽量天真烂漫地笑了笑：“不是的，姐姐！我已经报名下乡了！我爸啊，觉悟特别高，让我给我姐我弟他们也都报名下乡，去广阔的天地里锻炼革命意志！”

既然要下乡，那就大家都下乡，这才公平合理。

“真的吗？”马脸的瞳孔都放大了，一把抢过户口本。

旁边另一个眯眯眼的工作人员狐疑道：“你们家几个孩子？”

“四个！”乔月脆脆地答。

“都下乡？”眯眯眼更疑惑了。

“老王，你少管闲事啊！我这个月的指标正好就差三个了！人家家有觉悟！户口本都在这儿，你瞎掺和什么！”马脸十分不悦。

眯眯眼不说话了。

马脸飞快地从户口本上誊抄好了信息。

乔月甜甜指着户口本上自己的名字笑问：“姐姐，我能问问我被分到哪里下乡了吗？”

马脸略一思索：“我查查啊……叫乔月啊……你还没分呢！最近这几批都是去西北，不过，上一批还有去东北的两个名额，那里农闲时间长，土地也肥沃些，要不，我给你报上去？不过，五天以后就得出发！”

乔月想了想：“那我姐和我两个弟弟呢？”

马脸为难：“都去东北，名额不够啊！”

乔月连忙摆手：“那就不用麻烦了，姐姐！他们也需要多几天收拾东西，再说，西北更能锻炼革命意志。只报我一个人去东北就行了！”

马脸重新露出笑容：“行！下乡补助是一个人200块，你是现在领了，还是让你姐姐弟弟们自己来领？”